蒙馬特遺書

Dean坐在吧台对面，酒保将一杯波本威士忌放在他面前，他沉声道谢，在拿起酒杯的同时不动声色得打量眼前的一切。

这就像任何一家开在公路旁的小酒吧，黑人歌手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会抱着吉他坐在台上哼唱着歌。酒吧的老板兼酒保叫做James，根本没有一个叫Mark的家伙。

“我没什么印象。”老板James语调懒散，抿在唇间的烟卷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模糊不清，“这里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说不定还有三个Mark并排坐着喝过酒呢。”

“Okay我知道。”Dean语气不算好的回应James不合时宜的幽默，一边压抑着烦躁端起酒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嘴角的伤口，疼痛却反而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开始打量酒吧里的人。Michael那篇日记写于十年前——十年前出现在酒吧里的Mark，并且连续出现了一段时间，每次他出现都是众人的焦点，因为“这个家伙和这里气氛格格不入，他就像个卖保险的。”这样的人肯定还是会有人记得。不会是那些躲在角落里接吻，互相把手伸进对方裤子里的小年轻，而是那些或者聚在一起聊天，或者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闷酒的老家伙。

“hey 伙计。”Dean收回视线，一边对 酒保James说道，“那边那几个，看上去年龄可不小了，他们是这里的常客？”

“不都是。”酒保抬眼朝着Dean所说的角落看过去，然后低下头将手里的酒杯用毛巾擦干净，“最右边那个老家伙才是，他叫做Martin，但我们都叫他Joker——没别的意思，他讲笑话确实很好笑。”

“再给我来杯威士忌。”Dean说，他明白Martin就是自己要找的那种人。他稍作思索，便又向酒保要了一杯酒，起身朝着Martin走去。

“Hey。”

Martin身边的人这时候已经散了，只剩下他一个。Dean走过去，将酒杯搁在他面前的桌上，一边向他打招呼。

Martin看上去起码有五十多岁了，白发乱糟糟的，头顶的头发看上去稀疏到油腻而又糟糕的地步，脸色灰败，眉头紧皱，有些弯曲的手指捏着烟卷不停送往嘴边。Dean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酒鬼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焦虑。

听到Dean的声音，Martin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混浊的绿色眼睛带着不明所以。

Dean在桌子对面坐下，先环顾一下四周，接着将伪造的FBI警员证从衣兜里拿出来让Martin看到。对方果然一愣，看Dean的眼神也带上了警惕。

“放松点，伙计。”Dean扬起嘴角露出浅笑，“只是请你喝杯酒，顺便问点事情。”

“难道FBI已经开始管别人的银行信用额度了？”Martin勉强笑了一下，“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儿，先生。”

“只是问你一点陈年往事而已，别这么紧张。”Dean说，一边将酒杯往Martin面前推一推，“时间可能隔的有点久，不过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就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好了，”Martin没去动那杯酒，显然也不想和Dean发展什么酒友情谊。但这无所谓，只要他愿意配合，怎么开始对话对Dean而言并不重要。

“你知不知道有个叫Mark的男人？十年前经常在这个酒吧出现，穿得西装革履——就像个推销保险的？”Dean说。

但出乎他意料得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Martin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彻底变成惨白，连捏着酒杯的手都下意识轻轻一颤。

Dean微微眯起双眼。

“你知道他，Martin。”Dean说道，语气带上些许不容置疑，“现在出了一些事情，和这个Mark有关。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知道有关他的信息……”

“我不知道，这儿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什么Mark。”

Dean的话被Martin匆忙打断。他看上去已经镇定下来了，仿佛Dean看到的仅仅是自己的错觉，他皱起眉头，可是还不等他再说什么，Martin已经起身，哆哆嗦嗦地穿起外套，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就仿佛这个Mark是什么洪水猛兽。

Dean有些懊恼，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一边向后靠在椅背上。Martin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但他闭口不言，甚至直接逃开，这就是很麻烦的事儿。

得调查一下他。Dean思索着，下意识舔了舔唇面，他站起身，向酒吧里的其他人打听出Martin的地址和平时经常出没的地方，便离开酒吧，驱车先朝Martin家出发。

Dean拨通Sam的电话， 他得将这边的情况告诉对方。电话很快接通，但出乎意料的，Dean在Sam说话时听到一声模糊的惨叫。

“Dean？有什么发现吗？”

“有知道内情的人，不过他不太想说，我还得想想办法。”

Dean话音未落，模糊的惨叫声又在电话那头响起。他微微一顿，皱起眉头问道，“你那边怎么了？”

“…只是在审讯。”Sam回答，接着他Dean便听到关门声，惨叫声也消失不见，“我在FBI过往案件的档案里发现了一个相似的案件。一个月前，有人报案说自己的妻子在房间里被邻居杀害后碎尸肢解，报案人说邻居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现场证据也证明他们的邻居就是凶手，但当警方找上门时，嫌疑人已经暴毙身亡。”

“然后你就去找那家伙了？”Dean说道，想象中碎尸遍地的场景让他微微皱眉，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碎尸，鲜血，空气里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

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莫名的恐惧在一瞬间攥住Dean的心脏。他轻出一口气，下意识低声咒骂。电话那头的Sam兴许是以为Dean不认同他的做法，他顿了顿，接着便向Dean解释道，

“我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不该再打扰他，但是这是特殊案件。”Sam说，“我找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他告诉我…那是恶魔。”

Dean微微一愣。

“恶魔？”Dean重复道，“电影里那种情趣尾巴和角，还有蝙蝠翅膀的东西？”

他的话语调侃，语气里却透着明显的怀疑，Sam勉强笑了一声，他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在胡说八道。直到他帮我抓住了…Jack，或者说那个恶魔。然后审讯他，用圣水，还有一些拉丁文咒语…”

Sam停了下来，Dean听见他微不可闻地微微一叹。他知道Sam在想什么，这并不容易，身为一个警察，现在却要面对这些他们以前认为只是荒诞不经的东西。Dean清楚，却并没有出言安慰——这不适合他来说，而且他确信Sam现在不需要这个。

现在他们需要的都是解决掉那个东西，还Jones太太一个真相。

“现在有结果了么。”Dean说，一边左打方向盘驶向通往Martin家的街道。

“我问了他Mark和Michael的事情，他说那是Michael自己欠的债。”Sam说，“应该还有事情还没问出来。”

“我这边解决完之后就过去，”Dean说。Martin的房子已经隐约能看见，Sam应了声好，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Dean将车停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重新检查了自己的武器，便推开车门朝着那栋红砖房走去。



Sam重新推开临时审讯室的门，被绑在椅子上的Jack已经几乎不成人形。身上遍布圣水带来的灼伤。Gordon——那个曾经目睹妻子被残忍杀害的高大黑人正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将圣水重新灌进注射器里。他抬眼看了一眼Sam，将视线重新投向Jack，

“把你打算告诉我的说出来吧，最好别耍花样，伙计。”

他的语调平淡，而已经被圣水折磨许久的恶魔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Sam微微撇开视线。他还没能适应这种审讯，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Sam并不愿意和Gordon合作。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憨厚沉默的修理厂工人，他告诉Sam他是个猎魔人。而在Sam看来，Gordon更像是一个无处复仇，满腔愤怒的游魂。

Jack喘息了半晌，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和鲜血滚在一起，搅拌出瘆人的咯咯声，他沙哑着嗓音，视线却直看向Sam，

“就算我说了，这个疯子也不可能放过我，就算你们放过我，那个人也不可能让我活着。”

“可是没关系，毕竟Martin也是欠债的人，而今天…就是他还债的日子。”

Sam微微一愣，紧接着，他意识到了Jack在说什么。

“你们要找他？赶过去给你那个朋友收尸吧，Sam，去的快的话，说不定还能遇到‘Mark’——”

Sam咒骂出声，莫名地恐惧猛然攥住他的心脏。他顾不上旁边还有Gordon，转身直接冲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