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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俏」完美结局

是空俏,警匪pa,可以当做合集中《荒唐故事》的结局。很缺德的标题和很缺德的内容,看要不要骂我,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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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从昏睡中醒来。

窗外正是黑夜,八月的云州潮湿闷热,雨水敲在窗上,一阵阵的让他的头更加昏沉。俏如来的记忆仍停留在白天,法庭的审讯,记者的闪光灯,以及载着他前往监狱的押运车。记忆的结尾是从右侧呼啸而来的卡车,车身撞击、玻璃爆裂,剧痛席卷了他的意识,随之而来的就是彻底的黑暗。

是有人拦截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俏如来倏然清醒过来,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随着一辆车飞驰在高速路上。他的手腕被一副手铐扣在左侧的扶手上,隐隐露出一节包扎整齐的绷带,而左颊则泛着种隐隐的痛与痒。

前排的人听见动静朝他侧过些身来,那是一道俏如来再熟悉不过的影子,纵使此刻光线昏暗,他仍然不会认错分毫。

他按耐着喉咙的干痒,望着那道影,轻声开口。 

“小空?”

“醒了?”空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含混,接着一点火光便在昏暗的车厢内擦亮。他点燃了一支烟,声调听起来笑吟吟的。俏如来看见他朝自己的方位倾身,烟卷燃烧时的火星明灭,他看不清是谁正在开车。

“精神不错,史队名不虚传,果然比别人命大。”

空对他笑,说一般人很难三天内就从那么严重的车祸里缓过神。俏如来没有去理会他话里的讥讽。他坐直身体,手铐碰出一阵窸窣的响。

“是你截的押送车。”

“显而易见,我不忍心看你送死。”空说,语调压下来,是一种情真意切的叹息,“大哥,我那么爱你,这次为了你可是费了许多心思。”

这话显然是假的,俏如来清楚,空与他一样,不会全凭情感做一些事,尽管他们以警与匪的身份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情人关系,但置彼此与死地的时间和上床的时间几乎不分高下。

“虚假的告白就不必了,”于是他这样告诉他,“我现在对你没有用处,让我回去。”

法锤落下的敲击在记忆里回响,俏如来在三天前的清晨已经卸下警徽。败给九算是他早有心理建设的事。法庭下发的裁决并不是死立执,俏如来清楚,纵使身在监狱,他也能再做计划。

是空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空笑了起来,仿佛俏如来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拜托,大哥,我既然带你出来,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现在满云州都是咱俩的通缉令,你那些亲爱的同门师叔可不给你留活路,你抬头看看窗户上的弹孔,这么想回去送死?”

俏如来不再说话。

雨声渐大,逐渐将窗外朦胧的树影淹没。此时车厢内的沉默像极了曾经每一次他们见面之后。在车即将驶入收费站时,俏如来才又一次打破了沉默。

“说吧,你费这些周折,是为了什么事情。”

“亲爱的,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又不傻。”空掐灭了香烟,在渐亮的光线里轻轻眯起眼。俏如来望见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不少。发尾扫在背后,简单束了起来。这简直不像他。

“就当我想带你私奔吧。”空侧过头看他,声调欢快又缱绻,让人猜不透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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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处临海的小镇换了车,空没再带司机,准备自己亲自开车走接下来的路。

宣布这件事时空与司机显然起了一点争执,俏如来被对方留在新的那辆桑塔克上,行动遭制,因此只能望见空与一张影影绰绰的男人侧脸。他很熟悉那个人,修罗国度的网中人,算是组织内部的二把手之一。他的出现显然证明空的这次行动不会是小打小闹。

而空的用意,俏如来也隐约能够猜到一些。

曾经某些尚算和谐的晚上,空不依不饶地握着他的腰,在旖旎潮湿的空气与吻里问过他是否考虑要与自己合作,让整个云州都是史家的天下。俏如来明白空的对手是谁,他在求学时将那些黑帮的资料烂熟于心,也曾经数次予以重创。空想要对他们下手,俏如来无疑是最好的武器。

然而他的答案不言而喻,空早有预料,就再没有提过。如今看来当时的沉默并不意味着放弃。对此俏如来倒不算惊讶,他太熟悉小空,无论是作为戮世摩罗还是作为他的弟弟,空向来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

窗外不远处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争执起来。他看见空衔着一支烟,神情懒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网中人的脸色霎时间沉了脸色。然而气氛只焦灼了一瞬,空紧接着轻轻一叹,亲昵地朝网中人靠去,附在他的耳边说话。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品行跳脱的年轻男人,惹怒了身边的人又费神去游说,仿佛这是某种乐趣。俏如来看着网中人朝空睨去一眼,将他的脑袋推开,继而转身回到驾驶座上去。他们像是任何一对认识了许久的同伴,在简单的拌嘴之后达成某种一致,甚至不需要说更多的话。

俏如来坐在桑塔克的副驾驶上看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右腕上粗糙的绷带。

兴许是太久没有过在白日里也不需要四处奔走的时候,俏如来望着不远处的二人,思绪却发散到了更远的时候。他与他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在对方只是他的弟弟的时间里。十几岁的小空总是执意要和向来晚归的他一起吃晚餐,无论等待的时间有多么漫长。他们凑在老宅暖橘色的灯光下分享食物,然后再挨坐在长桌的一端处理各自的事情。俏如来只需要轻轻侧首,就能看见暖光在空的发梢上晕出的柔和的绒边。

按在绷带上的拇指轻轻向下压去,俏如来在伤口泛出的痛意里将思绪扯回来。人们向来会将记忆里值得怀念的那部分反复润色成更加温柔的模样,俏如来想,兴许他记忆里的小空也是这个样子。

窗外的脚步声渐近,他抬头去看,正撞上对方的视线。解决完事情的空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朝着俏如来俯身,没有绕去驾驶座的意思,却是捧住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俏如来左颊上黑色的刺青。

这些刺青和扫在肩头的中长发一样都是空为了能够顺利将俏如来带离云州城做的伪装。用他的话讲,俏如来简直要与正经和干净这两个词融为一体,包括那头长发,都是活脱脱的招牌。

这话仍然是讽刺的。新做的刺青泛着疼,被温热的指腹仔细蹭过,这种疼痛便被放大许多。俏如来纵容空抚摸片刻,才轻轻捉住他的手腕。然而空并没有停下,头就着俏如来的姿势俯身,在纹身最底端的弧勾印上一个亲昵地吻。

俏如来按在他手腕上的弧度重了些,将头偏到了另一边。

“好了,”他说,“你不是还要赶路吗?”

“怎么,关心起行程来了?”

“我不介意警方追上来,但你不一定。”

气氛尚未旖旎起来便被挥散,然而空并不恼,反而顺着俏如来的话露出一点笑。他绕至桑塔克的另一边上车。发动机咆哮起来,他们驶出停车场,空随手打开车载电台,沿着乡村公路继续前进。

“不错嘛,”空在踩下油门的间隙里对俏如来说,“很有当共犯的自觉,大哥,我们果然天生一对。”

此时艳阳明媚,滨海小镇的天湛蓝如洗,连带着空脸上的笑容也晓得纯粹又干净。俏如来明白那不会是真的,他和空早已经不是任何纯粹而又干净的关系,但阳光太好,融化了所有他想说的话。

于是他并没有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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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选择的路线偏僻,行驶路线上人烟渐稀,唯有海始终伴在身旁。他们在第三天才找到另一处村镇补给。空在便利店买了一张地图和几包烟。这架势实在过分悠闲,好似他们不像在逃命,而是一次普通的双人行。

俏如来的精神仍不好,潮热的天气让他的伤口有些发炎,因此大多数时候都处在低烧的状态。空返回时隔着车窗去探试了下俏如来额头的温度,比昨天更烫,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下车,”他当机立断,“我们在这里歇一晚。”

俏如来从假寐中睁眼,他看着空,后者正倚在窗边拆开又一包香烟。他不知道他的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但仔细去想,又发现他们其实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面。

“我认为没有必要,”俏如来说,抬起手在隐隐胀痛的太阳穴压按片刻,“或者说,小空,不把你的目的说清楚,带着我就只是一颗定时炸弹。”

他到底还是说了,打破了公路旅行的幻象,将彼此既不干净也不纯粹的关系摆上台面。空打量他,未被皮罩遮掩住的那只眼睛里划过一瞬间的狠戾,下一秒却直接拉开车门,将俏如来扯到艳阳之下。

“或许是我这两天对你太好,”他说,攥住俏如来的手腕,并未在意上面是否有仍在发炎的伤口,“更正一下,大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阳光此时便有些刺眼了,俏如来处在骤然起身的眩晕里,没去反驳空说的话。他确实太虚弱,放在医院里医生绝不会让他四处奔波。是以俏如来没再徒劳地去反抗,任由空拽着他堂而皇之地走过小镇陈旧而又安静的街道,直至站在诊所的大厅里。

诊所的医生是位中年男人,他检查过俏如来的伤,眼神狐疑地打量过他们二人。这确实不同寻常,但胜在空舍得砸钱,输液针刺透皮肤时空正抬手关闭了播放着新闻的台式电视机。又摸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俏如来始终阖眼小憩,直到医生人走远了,忽然轻声开口。

“这里远离云州,跨省办案流程长,我们明天离开,他不会是阻碍。”

他的声音极轻,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投向他,打量半晌,痛心疾首。

“真让人伤心,我为了你才痛下杀手,你却替外人向我求情。”

“小空,”俏如来睁开眼看着他,“有些话既然不是真的,就不用再说。”

俏如来明白空是很警惕的,纵使一路上看似悠闲,他们也不曾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半天。他也清楚修罗帝国的人绝不会放任他们的首领心血来潮要与情人独自幽会,和以往的每一次并无不同。

何况是这样关系到整个帮派的大事。

他们对视半晌,空忽地莞尔,他向俏如来倾身,指尖捧起一缕发。

“大哥,”他吻着发尾,声调却是讥诮的,“你有没有为我这么求过别人?”

半旧的吊扇在头顶旋转,将光影切割得晃动不堪。俏如来没有回答,空并不强求,却干脆将头亲昵地枕靠到他的肩上。

“我在港口有最后一批货,”他的唇瓣贴在俏如来的耳边,声音很轻,“把它解决完,我们就坐船离开中原。”

“去哪?”俏如来说,他侧过头,此时他们的距离靠得太近,那是一种情人般的呼吸相闻。空仍在笑,眼尾弯出好看弧度,琥珀色的虹膜里却盛着一些挑衅。

“去东瀛,”他倒是回答了俏如来的话,“中原这里该吃的我已经吃干净了,但其他地方不同,大哥,我早不是只想跟你们较劲的幼稚鬼。”

“怎样,我全都告诉你了,”空的声调慢悠悠的,轻轻吻在他的唇上,“你要拿我去戴罪立功吗?”

俏如来稍稍偏首,挪了下手腕,流速过快的消炎药水让他的血管里流窜着一点隐隐的疼。他朝柜台扫了一眼,空却仍没有起身。

“我不做没有证据的事,”他说,“而即使你带上我,也不会是免死金牌。”

“那你可太小看自己了,”空轻笑出声,他的指尖仍绕着俏如来的发尾,一捧雪色落在染黑的指尖,色调莫名地刺眼,“监狱里的你对我而言毫无用处,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你和我不同,史艳文看中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他会想尽办法替我解决敌人。”

“仗义,”俏如来的语气重了一些,新提到的名字让他的胸腔里莫名泛出一股压抑,“父亲对你和我从来没有不一样。”

“是是,我不过是运气差点,但那又如何呢。”空说着,他的笑意淡下去,静静地看着俏如来的眼睛。

“他大可以多犹豫一些,我很有经验,也求之不得。”

俏如来看着他,胸腔里压抑的重量慢慢泛滥,形成一种他在面对空时几乎无法幸免的疼痛。

他不崽说话,只轻轻一叹。

门口倏地炸开些声响,俏如来侧过头,是来送药片的护士站在那。生在小镇的女孩看上去颇有些进退两难。空在这时终于愿意起身,悠然坐回陪护的位置。俏如来就水吞下两粒药片,他目送护士离开,过了半晌,才继续对空说。

“放过他们,你可以开条件。”

空笑了,他斜倚在床边,掌心托在颊边,轻轻眯起了眼。

“大哥,求人办事,得自己拿出点诚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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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诊所已经是深夜。这样的城镇里旅馆几乎从不会满员。空在停车场附近信手挑选了一家。环境不算好,只是窗外能看见绵延的海。

灯光很暗,俏如来跨坐在空的腰腹上,垂下的发丝掩住面颊上黑色勾勒的疤。从空的角度看去俏如来与平常既相似又不同。他握住俏如来的腰,后者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孩童般的兴味来。

俏如来明白空对他的索求向来只有两点。他给不出其中一个,但对另一个却予取予求。这在他们漫长的纠缠里已经成了某种无法更改的习惯。他俯下身,将吻印在空的唇畔,发梢扫在颈后,蹭出一些撩人的痒。

俏如来仍然有些昏沉,他的眼眶滚烫,新鲜的伤痕贯穿在胸腹与右臂上,像新开的鲜红的花。他把着空的肩膀,在颠簸绵延的潮水间逐渐感觉到融化般的恍惚。空却将吻印在他的肩上,撕开还未生长出来的痂,将渗出的血珠尽数抿进唇间。

怎么好的了呢,俏如来在恍惚到极点时想。他与空之间称不上爱情的爱正如同不断撕扯着伤疤,再将血淋淋的部分印在同一块地方。云雨渐歇时空将俏如来整个儿搂进怀里,他枕靠在他的肩头,阖眼将睡欲睡。俏如来望着被褥间他们仍缠在一起的手,他轻轻摩挲着指节,不可避免地意识到时间的增长。

“手机给我。”

空忽然叫他,俏如来伸手去够,空就着他的手拨通了一道电话。从这方面来说他倒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种信用的本质既类似于商人又仿佛情人,俏如来想,在困倦渐起时阖上眼。

挂断电话后空重新抱住他,他将头颅亲昵地拱在他的肩窝,仿佛猫科动物一眼慢慢地蹭着。此时夜深人静,除却彼此的呼吸,潮水涨涌的声就成了唯一的声响。过了半晌,他听见空忽然开口。

“你记得吗,”轻柔的呼吸拂在颈后,空的声音低得像是呓语,“以前我们说过要去海边旅行。”

俏如来微微一怔。

他当然记得,但此时他却分不清空此时是否是梦呓。是空陷入火灾之前的那个夜晚,酒精驱散着数九隆冬的寒冷。空伏在他的肩膀说着高中毕业很想要旅行一次,俏如来问他想去哪,空想了很久,说想要去看一看海。

那些日子已经太久了,俏如来想,再一次以沉默回答空说的话。心口处没有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泛起钝却深刻的疼痛。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顺着依偎的肌肤传递到他的胸腔,一声、两声,俏如来想,他们虽然此时都是鲜活的,但有一部分似乎都在火海间彻底葬送,化成了无法捧起的一抹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身后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他们几乎从没有如此亲昵的时候,俏如来想着,视线落在空随手扣放在枕边的手机上。

晨光逐渐熹微,他们的旅行还有三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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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转瞬即逝,空没再做更多停留,径直驶向计划中的海港。俏如来的伤势于他而言是可以抵达东瀛以后再解决的事情。

桑塔克缓缓驶入匝道,俏如来睁开眼,望着原处海面上如织的游船。空正靠在驾驶座上与人通话。忽而警笛声撕破夜空响起,空怔住,继而一脚轰下油门。

桑塔克飞驰在沿海公路,流弹击中车身的声音在耳旁炸开,他们身后很快响起另一波车笛声响起,静谧的海港顷刻间炸开异常剧烈的枪响。

是修罗国度的人赶上了。

空不曾回头,一路将车驶向远离冲突的郊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唯有空将方向盘捏得极紧。桑塔克的发动机咆哮渐重,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俏如来看着空不曾减速地向着山崖冲去,终于按耐不住低呵出声。

“小空,停下!”

空猛然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刮擦出的声响尖锐得近乎悲鸣。远处的爆炸与枪击声仍然依稀可闻。空静静坐在驾驶座上,俏如来没有看他,拇指却深深地按进左腕的伤口之间。

过了半晌,空忽然大笑出声。

他笑得过分开怀,仿佛刚刚见证了人世间最诙谐的事情。俏如来没有说话,他阖上双眼,创口渗出的血已经洇透了绷带。过了好一会儿空的笑声才渐渐停息,他像是累了,斜靠在方向盘上,轻轻揩去眼角的泪。

“真行,”他对俏如来说,声调沙哑,语气却仍带着笑,“演的真行,俏如来,你不该去做警察,反而应该去做演员。”

俏如来睁开双眼,他看着空,神色已经归于彻底的平静:“我的打算一开始就已经很明白,小空,你应该更警惕一些。”

空笑了,他看上去并无被算计之后的愤怒,甚至点燃了一支烟衔在唇间。袅袅的烟雾将俏如来的面庞映得模糊又朦胧,让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空不傻,如今的情况已经够他明白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俏如来对他做的局。同门内斗是真,渎职判刑却是假。俏如来与他的老师同样有种为达目的可以舍身的狠劲儿,空早就明白。

空听见俏如来沉默许久,接着轻声说着如果自己主动自首兴许能免于死刑。这样惹人发笑的话让空笑了出来。他捻着烟卷轻轻掷出窗外,忽然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你知道么,大哥,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你最好不要死在别人手上。”

俏如来一怔,紧接着便被巨大的冲力撞得陷入座椅之间。空压住他的肩膀,手随即扼住了脆弱的咽喉。剧烈的撞击让俏如来腰腹上的伤口泛起近乎被重新剖解一次的疼痛。他挣扎着以未被手铐禁锢的那只手握住小空的手腕,指节攥得微微发白。

空是真的想要杀他,扼在颈间的手掌带着狠而决绝的力道。俏如来的眼前逐渐泛起陷入昏沉之前的黑影,他急促且痛苦的喘息,搭在空腕上的手掌却忽然松懈了力气

他像是坦然接受了将自己作为诱饵之后需要承担的后果。空看着他,那张他最熟悉的、最痛恨的、最深爱的面庞逐渐被死气笼罩,只有一双眼始终看着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疼痛拉扯在空的胸腔。此时此刻的俏如来是如此脆弱,他只需要再等上几分钟,就能彻底解决这段让他既爱又恨的感情。

然而警笛声倏然明晰起来。可惜了,空想,握在对方颈上的指尖顷刻间卸下了所有力气。

他没有犹豫地从俏如来身上撤开,拉开车门时身后恰好响起了网中人与公子开明的声音。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划过夜幕,空纵身跃上驶过身边的黑色轿车。

流弹从身旁扫过,空从车窗钻入轿车后座,举起上好膛的手枪朝着桑塔克扫射而去。

俏如来仍在缺氧中目眩,子弹击中铁板的声响在不远处炸开,随之而来的却是危险的刺鼻气味。俏如来神色一凛,近乎没有犹豫地握住被束缚在车门上的那只手。小指与无名指应声脱臼,他强忍住几近昏厥的痛楚,从桑塔克的副驾驶一跃而下。

视野颠转,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舌与热浪。俏如来堪称狼狈地跌至山崖旁,桑塔克在油箱爆炸中付之一炬。

他抬起头,朝着黑色轿车的方向看,后者却已然绝尘而去。

远处脚步声渐近,是史存孝与紧随其来的罗碧,前者径直奔至俏如来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后者在不远处站定,神色阴沉烦躁。

“让他跑了,”罗碧说,眼底映着桑塔克熊熊不灭的火,“港口有埋伏,我带过来的人死了不少。”

俏如来听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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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旁人来人往,罗碧作为云州方面的代表正与当地警方一起组织善后。史存孝陪在兄长身旁,看着医生依次处理对方身上那些斑驳的伤。

史存孝在医生为俏如来接好那两节血肉模糊的手指时到底忍不住落了泪,俏如来抬头看他时正撞上胞弟潮湿泛红的眼眶。他明白眼前的一切最无辜也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存孝,他的感情太纯粹,但他们一家人之间早已经变得太复杂。

俏如来没有说话,他只是抬手揽过史存孝的肩膀,让他将头埋在自己肩上。

月明星稀,俏如来在疲倦与疼痛里轻轻阖眼,史存孝的眼泪跌进他的衣领,划过新伤与旧伤,最后湮灭于无法言说的刺痛。史存孝没有问他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俏如来忽然想到,许多年前,他的弟弟还是会为了另一个兄弟与他赌气对峙,大吵一架的。

俏如来轻轻拢着史存孝的发梢,记忆里曾经与他争吵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倒放出来,那是在小空住院昏迷的时候,史存孝与他在走廊里大吵了一架。他是沉默的,但存孝的眼睛通红,声音颤抖,他质问俏如来和父亲有没有将他们当成过亲人的气话几乎字字锥心。当然是有的,俏如来想,在十几年后的现在久违地感觉到刻骨铭心的疼。

他仍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将头低下。俏如来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空旷无垠的海波上,夜渔的船上红色的灯光明灭闪烁,风雨飘摇。

他忽然想起空问他的话——你有为我这样求过谁吗?

当然是有的,俏如来想,在那一年他从火海里将小空救出之后,在小空的病床前面,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史艳文的面前哭泣。他问父亲,到底该怎样才能让小空平安;他求父亲,一定要找最好的方式来救他。

海面上的灯光渐渐熄了,俏如来明白,一切都已经过去。小空依旧是小空,他们俩那些可以称之为爱的感情自火海里生,从火海里结束,一切都随着火光燃烧殆尽,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机会知道。

这就是对于这段荒唐故事而言,再完美不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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